大吉岭的夏尔巴协作

mintina

译自"喜马拉雅日志"1978年版

[编者按]  许多人认为夏尔巴仅生活在临近珠穆朗玛峰山区的Solo Khumbu地区，其实有很多夏尔巴人生活在印度境内的大吉岭。包括首登珠穆朗玛峰的丹增.诺尔盖，他在成年后一直生活在大吉岭，并在这里成家，从事许多与登山及促进当地教育的事情，1986年在这里去世。

       “喜马拉雅日志”1928年-1978年的50周年纪念版杂志中刊登了一篇由大吉岭夏尔巴Dorjee Lhatoo撰写的“大吉岭的夏尔巴协作”。这篇文章从一名自己从事登山活动的夏尔巴的视角阐述了自十九世纪末期以来，夏尔巴作为登山协作取得的荣誉和现今他们所面临的问题。

       By Dorjee Lhatoo

图片说明:30年代的夏尔巴背夫(珠峰北坡)
       1976年，在勃朗峰山脉的Refuge Couvarcle地区，我向一队来到这里的登山者和旅行者介绍自己是一名夏尔巴时，他们拍打着我的背部，与我握手，一些人甚至亲吻我的脸颊，对我说着一些亲热的话语，这是我最为骄傲且最为高兴的时刻之一。其中一位年轻的登山者问到我是来自Namche Bazar村还是加德满都。我回答到两个地方都不是，我来自大吉岭，印度东北部的山区，丹增.诺尔盖的家乡。不过他认为大吉岭是出产茶叶的地方，而丹增则来自尼泊尔Solo Khumbu地区。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是对的。

       历史上并没有记录夏尔巴人最早是什么时候来到大吉岭的。不过有证据显示他们在上世纪末（编者按-此处为十九世纪）就已经在这里定居。有许多追随英国人来到这里的农民和还有来自东部的夏尔巴从事茶叶种植，数量众多的藏族人和夏尔巴来到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大吉岭修建的一处山峰度假村为游客做“苦力”或是“高级背夫”。

       早期，夏尔巴被称为Bhutias或是夏尔巴Bhuatias，因为当时Bhutias一词的意思就是指那些在喜马拉雅山区的所有有藏族血统的人们。而且藏族和夏尔巴族的风俗和习惯极为相似。两族之间也经常通婚。不过，夏尔巴族虽然与藏族逐渐融合，不过他们却并没有因此而失去了自己的特色而成为少数民族，而且他们的群体也并未因此发生很大的变化。在此地的18个家族中，我们依然坚持不同氏族通婚，这也是我们Solo Khumbu地区严格遵守的习俗。夏尔巴人的职业集中在农民，牧人和小商人，即使西方登山者不雇用他们，他们也不会失业。事实上，我们的祖先就这样安顿在大吉岭地区或是周围区域。

       随着喜马拉雅山区探险和登山浪漫时代的到来，越来越多的夏尔巴从Solo Khumbu地区来到这里。山峦迭起的地貌，寒冷的天气和喜马拉雅山区的极高海拔彰显着夏尔巴的气质。他们愉悦地背负重物的能力，他们向更高更远的地方行进的愿望和他们友善的态度使他们作为背夫成为喜马拉雅山区大型探险队伍中最为重要的部分。随后，他们不仅被视作为背夫，还是高海拔攀登者的伙伴和兄弟。夏尔巴颇受尊重。‘他们的名字被用金字烫在书上……’珠穆朗玛峰知名的Norton写到。早期的登山者照顾他们，并很好地指引着他们，而夏尔巴也全心全意的回报他们。他们的探险精神，他们对于名誉和荣耀的热爱和他们成名的野心表现得相当明显。很快，严肃的登山传统在他们当中形成。Mallory把他们称为‘Tiger’（老虎），这是给予早期英国登山者的称号。

       我们可以用很长的篇幅来罗列我们的祖先所获得的荣誉。同样，他们不幸遇难的事故更是比比皆是。人们可以在大量的书籍中找到。他们的探险和英雄主义精神在喜马拉雅登山历史上反复被提及。他们出现在珠穆朗玛峰，乔戈里峰，干城章嘉峰，安纳普尔那峰，南迦帕尔巴特峰，Nanda Devi峰及其他不为人知但难度不低的山峰。

       当1928年喜马拉雅俱乐部成立时，夏尔巴的名字全部用金色字母写在介绍俱乐部的书中。这些都是私人图书，就好似印度军队的‘付费书籍’，用以记录他们个人的功绩。自1924年珠穆朗玛峰探险开始，‘Tiger‘（老虎）的称谓就经常被使用，而且随后只有那些处于顶尖水平的人们才能被叫做‘Tiger’（老虎），他们还会获得一枚虎头形状的铜制奖章。1939年5月30日，首批奖章授予给那些曾到达过高海拔区域，并符合评选资格的人们。而这些首批Tiger奖章的获得者中，有私人仍然在世（编者按-当时为1978年）-丹增（编者按-诺尔盖），Ang Tharkey，Pasong Dawa Lama和Ang Tshering。事实上，不同与其他三名夏尔巴，Ang Tshering早在Tiger奖章开始颁发前，他就已经获得了德国红十字奖章（德国最为重要的奖励机制）。

       随后就是混乱的第二次世界大战。随着战争的结束，社会各个方面个都在发生变化。英国撤离了南亚次大陆，印度和巴基斯坦独立。中国西藏和平解放后，在中国一侧珠穆朗玛峰进行攀登已经不再可能。而尼泊尔却开始向外国登山者开放境内的山峰。因为这些重要的变化，越来越少的外国登山者来到曾是大型探险的修整地和起始点大吉岭召集背夫。大多数登山者被那些迄今为止对外国攀爬者关闭的喜马拉雅山区未登山峰所吸引。

       这些变化影响着在大吉岭的夏尔巴协作的生活方式。人们停止从Solo Khumbe地区涌入这里，而这里的永久居民，商人和从事其他职业的人们到尼泊尔寻找工作机会。那些受到这里的环境滋养的人们开始在繁盛发展的登山圈崭露头角。

       之后，就是那荣耀的一日-1953年5月29日，丹增和希拉里登顶珠穆朗玛峰。英国人因他们到达山峰顶部的首次成功探险而获得奖赏，其重要意义还在于这是由英国人自己发现的世界海拔最高的山峰。而夏尔巴则得到了比最高的荣誉还要多的东西。我们作为喜马拉雅山脉的一个族群。对于此次成功有着同样贡献和付出的人们得到了世界的认知，而且我们当中还有一人站在了这座伟大山峰的顶端。

       丹增成为了世界的英雄。我们仰望他，就如同他曾仰望珠穆朗玛峰一样。

       在珠穆朗玛峰的攀登和丹增的成功后，印度人民也受到激励，1954年喜马拉雅登山学校在大吉岭建立，意在向印度的青年人介绍，教授和宣传登山运动。印度境内颇有知名度的-Pandit Jawaharlal，Bidhan Chandra Roy博士和雪朵其他与夏尔巴保持良好友谊的朋友们选择了七名夏尔巴作为指导老师，并推举丹增为校长。他们还曾到瑞士专门进行授课的培训。现在，两名老师已经退休。还有两位获得Tiger称号的夏尔巴在当地一些探险公司从事徒步团队厨师的工作。

       喜马拉雅登山学校很好地完成了其创建时的目标。而且所取得的成就在世界范围内也颇具影响力。现在，我们有12名夏尔巴在此任职，而且这也是我们收入的主要来源。夏尔巴群体把学校视作为过去的荣耀的象征。这里甚至被称为夏尔巴学校或是丹增学校。我们非常骄傲能成为这里的一员。

       夏尔巴协作非常感激那些人作出建立学校的决定的人们，而且只有夏尔巴才能够在学校就职。这个传统从未被打破，而且我们也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

       1955年，丹增在这里成立的夏尔巴登山者协会，最初的任务就是努力提升夏尔巴协作的福利。现在，丹增任职学会的主席，而他的一个女儿则是协会秘书兼财政部门主管。

       此后不久，印度登山协会在德里成立。协会负责多种事物。我们得知，其中一项，就是提高和控制工资比率和那些残疾夏尔巴家庭和那些在山峰上遇难背夫的补助。印度登山协会，很多时候为那些穷困且有需要的夏尔巴们提供经济援助。同时，喜马拉雅俱乐部建立的‘夏尔巴信托基金’也同样会给予有需要的夏尔巴提供经济上的帮助。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1924年在大吉岭成立的夏尔巴佛教协会。这就好像夏尔巴协作群体的集会中心。而且现在，这个协会仍在持续增长和发展，并接纳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夏尔巴。这个协会最重要的目标是保护夏尔巴文化，在相互协作过程中提高福利。这确实是那些有着各种世纪需要的夏尔巴的集会中心。最有需要的夏尔巴都曾是登山协作，近日，我们选举了顶尖夏尔巴协作之一作为协会的主席，不过他在此后的选举中落选。现在的工作人员全部是更为年轻，接受过良好教育且值得信赖的男性和女性。选举每两年举行一次，所有的成员（几乎是整个群体）来到位于Tungsung Busti地区自行集资建造的寺庙建筑中讨论与夏尔巴群体有关的各项事宜。而其他集会的场合就是夏尔巴新年的第五天，我们来到位于Obserbatory Hill的Mahakal寺，朝拜藏传佛教中的各路神灵。这个日子被称作“Lhapsoo”。这样的节日即使是最为穷苦的夏尔巴男女也会穿着最漂亮的衣服，并佩戴名贵的首饰。这一日，我们的衣着鲜艳夺，而且会引用相当多自制的青稞酒，高兴地聚集在一起载歌载舞。我们在婚礼上也会如此，不过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频繁。我们无法支付这样的费用，这里不是Solo Khumbu地区。仅是看到这样的聚会，外来人不会意识到这里有任何穷困的夏尔巴人（其实有很多）。

       遗憾的是，最为穷困的人们是那些从山峰上滑落或是因为其他原因遇难的登山者和夏尔巴的遗孀们及他们的孩子。

       现在，学校有27名在册的夏尔巴协作。三人已经退休，而12人，包括丹增和贡布（编者按-丹增的侄子）是喜马拉雅登山学校的正式教师。年轻的工作人员全部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其中两人分别任职登山顾问和田径训练负责人获得额外的工资和补助外，他们的收入状况要好于其他人。工资和补助的标准是按照每个人的服务年份来制定标准。初级教师的最高工资略多过400尼泊尔卢比。高级教师的最高工资不过700尼泊尔卢比／月，而退休后就没有任何的福利和退休金。因事故遇难的夏尔巴家属可以获得5,000尼泊尔卢比的补偿金。由于没有明确的书面规定，我们不知道那些受伤的夏尔巴可以获得的补助金数额。

       其他的夏尔巴则很难会有固定的工作。每年一个月至两个月的登山季节，他们会被雇用一次，两次，幸运的话，三次。他们每天只能得到20尼泊尔卢比的基本工资。印度境内的探险活动，夏尔巴不会获得攀登装备，他们只能携带自己的装备，不过他们可以得到300尼泊尔卢比／月的装备补助。而在非登山季节，季风和冬季，他们无法被登山探险队雇用，他们只能从事修路或是建筑工人的工作，或是其他任何可以让他们有微薄收入的工作。

        我们知道夏尔巴工资和补助比率较低的原因之一是降低那些在很大范围内由政府资助的登山活动的成本。另外一方面，夏尔巴即使可以在其他地方挣到更多的钱也会接受几尼泊尔卢比的工资而回到山里。不过现在时代也在改变。夏尔巴协作也会考虑他们的妻子，孩子，父母和家。他拥有这一切。他们是他的动力，他努力的方向，他的希望和自己世界的中心。过去，Galey，Pasang Kiguli，Pasang Kitar，Phenjoo，Nima Dorjee和其他很多不为人知，但却同样勇敢的夏尔巴在山峰上遇难，留下他们的家庭承受痛苦。由于这些山难事故发生在二十世纪早些时候，现在已经无法得知这些家庭是如何维持生活的。不过，我们非常了解当代那些在山峰上遇难的夏尔巴，其家庭会面临何种困难。

       五年前，我们还有超过40名实力强劲的夏尔巴，而现在的人数已经屈指可数。他们的发展各异。一些人去加德满都经商或从事小生意，一些人则加入了探险公司。

       我们有信心，只要是与最基本的生存寻求有关，这些夏尔巴就会一直努力工作。我们不会轻易放弃。我们可以骄傲地说，没有一位夏尔巴拿着碗在路边乞讨。印度是一个很大的国家。这是个充满机会的国度。而且在这里，我们有很多朋友。不过我们却非常悲痛且遗憾的意识到“严格的登山传统”是由三代夏尔巴建立起来的。我们只能活在过去的荣耀中吗？难道骄傲的传承要在我们这一代终结吗？这些问题一直萦绕着我们。我们希望推断是错误的，夏尔巴可以继续让英雄主义和这些荣誉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