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伯渝：坚毅人生，正如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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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报驻京记者 陈敏

    你的梦想是什么？
    如果你不幸失去了双脚，你的生命将如何度过？
    如果你又不幸得了癌症，生活会怎样继续，你的梦想呢？还会坚持吗？
    ……

    夏伯渝的梦想，是有朝一日，能再次登上“世界屋脊”珠穆朗峰。它让无数人痴迷而敬畏。
    他笑着说，“这人要很快活地活着，首先得有个目标，有一个梦想，要为能实现它去努力，去奋斗，这样的话你才会有信心，才会觉得生活充实。”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在很多人看来，这样的想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若是遇见走在大街上的他，或许也不会太过留意这个已是花甲的老人。顶多，会觉得他那并不快的步伐，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那不同，是因为他双腿膝盖以下的部分是假肢。 36年前，夏伯渝就曾因攀登珠峰，冻掉双脚。后来的30多年间，因冻伤部位的血液循环差，伤口长期不愈合，并发生癌变，他还为此做了多次的手术和放疗。

    ——“我用腿部蹬时，它蹬在哪儿，没有感觉。再一使劲，就容易滑下去。 ”

    一个月前，在意大利北部城市阿科（Aroc）举行的速度攀岩世锦赛上，首次设立了残疾人组。共有来自11个国家和地区的33名残疾人选手，参加了8个单项的角逐。
    最终，夏伯渝夺得了双腿截肢项目男子组的金牌。参赛之前，他只训练了两个月。再之前，他从未攀过岩。因为是中国登山协会的工作人员，为摸索对这项运动的推广而接受的任务。
    “我的最终目标，是再次登上珠峰。所以，平时的训练基本都是针对登山的。”夏伯渝说。攀岩和登山不同，无论是所需技术，还是身体不同部位力量的运用。
    对于夏伯渝来说，刚开始时的针对性训练非常折磨人。不仅仅是因为锻炼项目增加了，每天早起还得加练单杠和握力。他所面对的最大难题是，双腿假肢在每一次蹬踩时没有感觉。
    对于健全人来说，攀岩过程中，用前脚掌内侧或脚趾的蹬力把身体支撑起来，减轻上肢的负担，产生一个向上的冲力，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但对于夏伯渝来说，却如此不同。“我用腿部蹬时，它蹬在哪儿，没有感觉。再一使劲，就容易滑下去，往下滑的力量很大。”而且，因为小腿部分是假肢，所以一使劲的话，假肢和膝盖连接处就会转，人就失去平衡了。所以，他的双手、整个上肢不得不特别的使劲。第二堂训练课下来，手上就起了大大的血泡。
    “既然让我参加了，还是希望能取得好的名次。毕竟，那终归还是比赛嘛。”夏伯渝笑着对记者说。
    他的努力和坚持，得到了最好的回报。接下来，他计划去西藏登一座海拔8200米以上的山。“如果觉得自己还可以，还有能力的话，明年，我一定要去登珠峰。”夏伯渝说。

    ——看那个藏族队员因为丢了睡袋在角落里浑身发抖，夏伯渝便把自己的睡袋让给了他。而血气方刚的他，居然在零下25度的严寒和严重缺氧的高山环境下，睡着了。

    对于珠峰，夏伯渝真是又爱又恨。这一切，得从36年前的那次攀登开始。
    23岁之前，夏伯渝对登山一无所知。那时候的他，是在青海体校踢足球的，身体倍儿棒，而且因为特别不怕冷，别人都叫他“火神爷”。 1974年，中国登山队去青海挑队员，将其招入队中。
    1975年1月，夏伯渝和他的队友一起从北京出发，踏上了攀登珠穆朗玛峰的征途。第一次攀登开始后，他就因体能极佳而被选入突击顶峰的队伍中。但最终，成功登顶的只有9个人，这其中没有夏伯渝的名字。
    因为第二次突击时，他们在8600米突击营遭遇恶劣天气，被困两天三夜无法继续前进，所有食物、氧气和燃料都已耗光，再次被迫下撤。眼看着离成功登顶就差那么一点了，夏伯渝当时其实挺不甘心的，但想着，“没关系，反正后面还有机会”。
    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已是36年。
    那次下撤途中，与他结组的一名藏族队员因体力透支，中途休息时不慎将背包掉到山崖下。在7600米过夜的那个晚上，看那个藏族队员因为丢了睡袋在角落里浑身发抖，夏伯渝便把自己的睡袋让给了他。而血气方刚的他自己，则居然在零下25度的严寒和严重缺氧的高山环境下，睡着了。直到回到6500米营地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几个月以后，这个最以自己的脚而自豪的人，被迫进行了双脚截肢手术。
    梦想和人生，从此来了个急转弯。可夏伯渝比残酷的现实还倔。
    1984年，夏伯渝的儿子出生了，取名为“登登”，寄托着父亲的希望──再次登山。
    2008年，某次珠峰志愿者活动的主办方得知他这一多年来的梦想，将其招入活动中。 2008年4月18日，前往珠峰的前一天，夏伯渝在日记中写道：“晚上，我吃了两片安眠药，想好好睡一觉，为明天的珠峰之旅做准备。可我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珠峰，百感交集。”
    三天后，时隔33年，夏伯渝再次来到了珠峰大本营。到达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上特制的可调整角度假肢，拿着雪杖，去攀登附近的一个山头。
    那山不高，可都是由碎石构成的，非常不利于攀登。夏伯渝见状，干脆把雪杖扔到一边，心想，就是徒手也要爬上去！
    他成功了，放眼向上望去，久久地凝视着遥远的珠峰顶峰。

    ——“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就因为一直坚持着，我要再登一次珠峰。要不然，我早垮了。 ”

    因为有希望而必定有磨练。但磨练总是要比希望来得多得多。
    这些年来，为了心中的梦想，夏伯渝一直在努力锻炼身体。他每天早晨五点起床，进行1个小时的肌肉力量和耐力的锻炼，然后骑1小时的自行车去上班。一年四季，都坚持冷水浴，以保持身体的耐寒能力。
    但也正是因为多年坚持运动，再加上假肢制造技术不完善，夏伯渝的伤口被磨得流血不止。1993年，在医生的建议下，他再次截肢，这次截肢让他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小腿。本以为病魔会就此罢休，谁知3年后，他的伤口竟然发生了癌变！
    那段黯淡的日子里，他说，自己最大的担心就是生命进入倒计时后，再也不能登山了。“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就因为一直坚持着，我要再登一次珠峰。要不然，我早垮了。”他说。在梦想和家人的双重鼓励下，夏伯渝战胜了病魔，癌症被控制住了，十多年没有再扩散。
    时至今日，虽笑着坦言，体力已不如年轻时候，但夏伯渝再登珠峰的梦想，依然没有改变。
    人生，正如登山。